上海世博会终于走来，它将给我们带来怎样的心灵触动？将如何丰富我们过去、现在和未来的思考？那片园区和逾百个场馆对于人类意味着什么？我们该如何去领会其中人类文明的智慧？边走边读，边走边想。走在世博园区内，在世博园区外。走在现在，也走在过去，也走向未来。新浪世博推出系列策划《走读世博》，世博纪录片导演吴钧将会在184天内与广大网友逐日分享他的世博体验，给出他对上述问题的思考和答案。

　　德国馆：记忆的绊脚石

　　德国馆的“绊脚石”展项，默默地展示了真正的大国形象：正视历史，才有未来。一个敢于认错、敢于担责的国家和民族，没有理由不发展强大。

　　进德国馆，我想看“绊脚石”。

　　今年元旦，在北京购得《德意志制造》，书中写德国人昆特·德姆尼西(Gunter Demnig)，在街道上铺设黄铜片(德文名Stolpersteine，意为绊脚石、障碍)，纪念纳粹统治期间，在家门口被枪杀或从家中被押走的人们。

　　昆特从1993年开始，从档案中找出这些人的名字、出生与死亡的日期、被害前的最后住址，镌刻在十厘米见方的铜片上。他说：“德国有许多大型的犹太纪念物，都是巨大的象征，却没有一个是针对个人的。波兰的奥斯维辛是这些受难者的目的地与结束点，但是这些难以想象的恐怖事情，是开始在这些楼房当中。”

　　上海世博会德国馆，复原了“绊脚石”刚铺设完工的场景：一幢房子的窗下，遗留着一只泥水匠的木盆，一把鬃毛刷子，静静躺在地上，仿佛周边的水泥还未干。几片镶嵌在地面的纪念铜牌上，第一行文字都写着： Hier wohnte，中文是“住在这里”的意思。

　　这是为普通人塑造的小型纪念碑。除了德国，奥地利、波兰、捷克等国家也加入这个项目。到2010年7月，有超过25000片绊脚石，镶嵌在欧洲的大街小巷，提醒人们，就在铜牌铺设的地点，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暴行。

　　1933年到1945年，近600万犹太人遭到屠杀，他们绝大多数是在邻居的眼皮底下，被拖出自己的家，塞进停在人行道边的汽车里，押往集中营。有些人，被直接杀害于家门口。

　　1937年，纽约市长菲奥雷洛•瓜迪亚提议，在即将举行的纽约世博会上，给纳粹德国准备一个“恐怖展厅”。戈培尔的宣传机器立刻宣称，这位意大利裔的市长是“一个肮脏的犹太人”，并向美国国务院提出了抗议，表示不会来参加世博会。

　　七十多年后，在2010年的德国馆，我注意到中文、德文、英文写着同一句话：“保存记忆，用艺术对抗遗忘”。

　　记忆，还是遗忘，实在太难抉择。

　　作家龙应台的儿子安德烈在德国念中学，“他这一代德国人，对自己作为德国人的这个身份一直是非常尴尬，不知如何处理。他们的成长过程里，从来没有对国旗致敬过也没唱过国歌，学校里没有过升旗典礼。”今年的世界杯足球赛，德国民众还在纠结悬挂国旗的问题，不仅媒体上有争论，还发生了多起损毁焚烧国旗事件。龙应台认为，德国人对自己国家过往历史保持着羞耻心，强大的国家形象反而让人感到警惕不安。

　　围绕“绊脚石”也有争论。

　　2004年，昆特未经许可在人行道上施工，慕尼黑市发出了禁止令。因为人们随意踩过这些受难者的名字，有些犹太人组织表示反感。还有些房东也反对，他们担心房屋会因家门口的铜牌贬值。

　　更多的人支持“绊脚石”，《德意志制造》的作者写道：“观者因为行走时被这些金属铺材绊脚，突然发现了他们，而回想到很多事情。”

　　1970年12月7日，波兰华沙。当时的联邦德国总理维利·勃兰特向犹太人死难者纪念碑献上花圈后，突然双腿下跪，并发出祈祷：“上帝饶恕我们吧，愿苦难的灵魂得到安宁。”有评论家说：“勃兰特重塑了德国在整个世界的形象；一个敢于认错、敢于担责的国家和民族，没有理由不发展强大。”

　　参考阅读：

　　1“绊脚石”项目主页链接http://www.stolpersteine.com/；

　　2《德意志制造》，李蕙蓁 谢统胜著，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年版；

　　3《亲爱的安德烈》，龙应台 [德]安德烈著，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版。